堪培拉国会大厦的记者会上，阿尔巴尼斯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。

身后的澳大利亚国旗微微晃动，就像他此刻摇摆不定的眼神。

"我们下月将在联合国承认巴勒斯坦国。"话音刚落，现场十几台摄像机的补光灯齐刷刷亮起，照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。几千公里外的耶路撒冷，内塔尼亚胡正把咖啡杯重重砸在办公桌上，棕褐色的液体溅在当天的《国土报》头版，把"澳大利亚转向"的标题染成一片污渍。

这个决定来得突然也不突然。悉尼海港大桥下的抗议人群已经连续三周没消散，去年十月以来累计有37万人次举着"解放巴勒斯坦"的标语走过环形码头。墨尔本大学的阿拉伯裔学生艾哈迈德·优素福组织过七次校园静坐："我们图书馆地下室的讨论会，从最初十二个人到现在要提前占座。"他手机相册里存着上周六中央商务区游行的航拍图，人潮顺着斯旺斯顿街一直绵延到弗林德斯车站，像一条流动的巴勒斯坦围巾。

阿尔巴尼斯的新闻秘书私下透露，内阁为这事吵了整整三个通宵。资源部长咬着烟斗嘀咕"中东关我们屁事"，财政部长却翻出贸易数据拍在桌上——海湾国家的石油合同明年三月到期，卡塔尔那边已经暗示续约要看政治态度。最关键那票来自工党后排议员莉迪亚·索普，这位原住民后代直接把祖传的飞去来器摆在总理办公桌上："当年英国人也没承认过我们的土地权。"

特拉维夫军事基地的监控室里，参谋长沙洛姆指着卫星地图上的加沙地带冷笑："袋鼠国懂什么地缘政治？"他身后电子屏正循环播放去年10月7日的袭击画面，被烧毁的汽车残骸还在冒烟。内塔尼亚胡在电视辩论里把悉尼歌剧院和墨尔本板球场P进加沙火箭弹的背景："如果他们音乐厅被炸成筛子，还会风度翩翩讨论两国方案吗？"这个画面在社交媒体上疯传，澳大利亚犹太社团联合会主席杰夫·克里格尔连夜发声明，说总理的决定"比把考拉投喂给鳄鱼还糊涂"。

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中东问题教授艾玛·克莱顿在视频连线里摇头："这就像给两个抢玩具的孩子当裁判，结果自己反而成了新玩具。"她的研究团队统计过，承认巴勒斯坦的138个国家里，真正建立大使馆的不到三分之一。堪培拉的巴勒斯坦办事处至今还在格里菲斯区租着两层小楼，代办塔里克·阿布杜勒的办公桌上，摆着女儿用橡皮泥捏的"未来国旗"，颜色已经在空调风里褪成了粉白色。

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的露天咖啡馆，法国外交部中东司司长正用银勺搅动着浓缩咖啡的泡沫。"承认是门艺术，"他对《世界报》记者眨眨眼，"我们三年前就演过这出戏，结果呢？"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滑下来，在印有马克龙署名的公报复印件上洇开一片水迹。加拿大的特鲁多政府上个月刚更新对巴勒斯坦的援助计划，可渥太华的国会山依旧在为"是否在官方文书使用'国家'称谓"吵得不可开交。

耶路撒冷老城的香料市场里，摊主穆罕默德把澳大利亚国旗图案的冰箱贴塞到柜台最底层。"上周还能卖十五谢克尔，"他踹了一脚装纪念品的纸箱，"现在游客听见'澳大利亚'扭头就走。"隔壁银器店的犹太老板莫迪凯倒是乐呵呵摆出新款式——锡制的小袋鼠抱着颗大卫之星，标签上写着"真正的澳洲精神"。两个老板隔着狭窄的过道对望，空气中肉桂粉和硝石的味道奇怪地混在一起。

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国际法教授沃伦·马歇尔在听证会上差点把铅笔掰断："根据1949年日内瓦第四公约..."他的话被议会走廊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切断，自由党议员正挨个给选区金主解释"不是我们不想拦"。前驻以色列大使戴夫·夏尔马在广播访谈里把咖啡杯敲得叮当响："给哈马斯发奖状能换来和平？那不如给塔利班发诺贝尔奖！"导播慌忙切进的广告里，正推荐着加沙儿童援助基金会的捐款热线。

加沙边境的联合国观察站，瑞典籍观察员林德奎斯特的望远镜突然剧烈抖动。不是炮击，是他的手在发抖——镜筒里以色列推土机正在铲平去年空袭后的废墟，而三百米外，巴勒斯坦孩子用报废的汽车后视镜反射阳光，在斑驳的水泥墙上照出歪歪扭扭的澳大利亚轮廓。他记录本的夹页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，1988年巴解组织宣布建国时，他父亲在突尼斯会场拍下的模糊影像，和今天新闻里的阿尔巴尼斯身影奇妙地重叠。